在大唐,从步入七品仕途开始,便能合法的免除赋税,合法的拥有仆役,最少也能掌一县之治安,与普通人几乎成为两种生物了,
而升到了五品,那便代表跨入权贵阶层,地方上为一州大员,掌一州军政,在朝中,也可为六部实权郎中,已然是非世家之人的极限。
除上述好处之外,子侄便可无需科举直接入仕,非谋逆大罪,几乎是不会有任何罪的。
而成了三品,那么便是除了宰相,便最高品级的大员了,几乎可以说是天下排名前十的大人物,能参与政事堂会议(宰相召集),能决定天下万民的喜怒哀乐
其地位非圣旨,是不可能进行刑讯的。
而到了拜相这个级别,那便是“掌国策”,“礼绝百僚”(百官见宰相需跪拜),封爵赐田几乎算是大唐的主人了,
而韦氏出了多少宰相呢?
韦抗对此自然是无比清楚的,
他家从武德年间大唐立国开始算起,到如今开元九年差不多一百年,是出了九个掌握大唐帝国宰相的。
平均算下来,每十来年,他们家必能出一位相。
又有部曲私兵,又是诗书传家,又是清流领袖。
还有百万亩以上的良田,还有千户食邑!
他家更是关陇贵胄,与皇室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他如今更是高居吏部天官,离拜相只差临门一脚,
更有座师同年,朋党相护,一呼百应,六部皆通,不管是吏部铨选、户部钱粮、兵部调兵,皆有自己的门生故旧在其中。
所以,
韦抗现在非常难以理解,也非常愤怒,
面前这个穿着山文甲,嘴上没毛的小子,凭什么敢在自己的家里当着自己的面,杀自己家人?
简直是岂有其理!
此时,在韦抗的面前,是十几具尸体,全都是他的家丁家将,还有三四百,包括自己的子侄也全跪在地上抱头,被周围一个个如狼似虎的甲士看管,此时都对他投出了求救的目光,
此时的他,正用手颤抖的指着萧规这个圣人的新宠臣,
他难道不知道,就算圣人对我韦家,也要忌惮三分吗?
粮食我都叫人已经开始慢慢放了吗,为何还如此咄咄逼人?
“韦尚书,我怀疑你韦家有窝藏的嫌犯,前来调查,你们家这些人阻挡我锦衣卫办案,自然就只能就地正法了!”
“你看,你早早的出来,不就不会出现这样的误会了?”
“还有会昌县县令应该也是你家人吧他刚刚被我点天灯了!”
萧规把玩着手中的一颗夜明珠,抬起眼皮,皮笑肉不笑,似乎在说一句极为平常的事情。
韦家疑似囤积了不下五十万石的粮,
韦家疑似与山东世家勾结甚深,会制作火药的人,正是在他们家。
韦家占据了长安周边近乎两成的土地,铲除他们,便有大量流民百姓能够安置,
他们掌控着长安周围的县城,连衙门里的狗都他妈的姓韦!
韦家穷奢极欲,贪得无厌,就刚刚下发给灾民的救命食,他们能贪八成!
这个家族,就该全部诛除!
但是,
一个正三品的部堂大员。
就算他锦衣卫有先斩后奏但前提,是五品以下能先斩后奏
这种朝廷大佬,宰相预备役,他要是能先斩后奏那么《大唐律》,便是一个笑话。
所以,他要忍,
当然,他要是有他校长那么大的战功,以及威凌天下,敢在承天门直接当着天下的面弄死一个宰相气魄,天下还没人敢向他提出意见的手段,
不说全部,就算校长能力的一半,
那么一刀砍死眼前这个一脸正气,一个伪君子一般的老头,似乎也算不得什么。
可惜,他是他,校长是校长。
两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找到那些该死的老鼠,如此才能把案子定死!
等扒了他们的官皮,
那么
便是开刀的时候。
“萧规,你个安西种地的乡下小子。”韦抗正要怒骂,但在他旁边的韦涉却真的忍不住,他阴恻恻盯着萧规道,
“萧规,别以为封了侯,立了点功劳便能如何,李牧难道没有教你‘敬畏’两个字怎么写?”
“我必须提醒你,这里是长安,不是你一个在安西种地的乡下小子能明白的世界!”
“还有,会昌县县令与我家我家可无任何关系!”
萧规突然看了一眼韦涉,看着在韦抗身边尖嘴猴腮,一副奸诈模样的中年人。
他早就调查清楚了,这会昌县县令可就是他家的旁支子弟,没想到这断尾断的如此果断。
一个从六品他们家竟不怎么放在眼里,这韦家能以京兆为名,看来不可小看啊。
还有,
这乡下俚语骂人的含妈量极多,而现在他才发现,这些所谓的贵人,连骂人都是废物。
韦涉看萧规看过来,见有了反应,顿时便更起劲了,
“我知道你倚仗什么,不就是李牧吗?”
“但你要清楚,就算李牧再能打又如何?”
“失去了我们支持,没有我们帮他稳固长安,他难道就一个人东征打仗吗?”
“我劝你不要得志便猖狂,得罪我们,你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韦涉如今手上便掌握了八十万石粮食漕运不通,正是奇货可居的时候。
足够百万人吃上几个月了大势之下,让皇帝和李牧弃了手中一颗棋子还不简单?
我不出粮,长安便是饿殍遍地,易子而食。
我出粮便天下太平。
皇帝和李牧,想来能分的清轻重的。
萧规看向韦涉,向他招了招手,说:
“你过来,看我敢不敢杀你?”
杀不了韦抗,还杀不了他身边的一条狗?
萧规并不认识这位是漕运使,以为是韦抗的心腹。
这个官职是一个固定的差遣,没有固定的品级,而韦抗韦涉二兄弟都在家里,并没穿官服。
但能做到这个位置,最少也要兼职一州长官或者六部郎中的,是个巨肥的肥缺。
“我还怕了你这小娃子不成,我堂堂”
就在韦涉要试试这萧规胆量时,他的肩膀却被兄长韦抗拉住了。
“三品天官,岂是你说查就查?”
“今天,要不你拿出我十恶大罪的证据,要不你拿出圣人之命!”
“不然就别怪老夫以大欺小,请朝廷治你的罪了!”
韦抗作为官场老油条,深知在大唐被查不可怕,谁怂谁先垮!
而且,他一能援引“八议”特权,二能质疑司法程序,三能发动门生故吏反击。
更能请皇室介入,他家可是有公主的。
甚至还能利用以退为进,博取同情,上表请求辞官归乡,再发动士林舆论。
锦衣卫,就算有特权,那又如何?
“喋喋”
就在这个时候,韦抗突然就听到嘶吼声
扭头看向右边,发现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泥污的疯女人。
这疯女人还一边大哭,一边用手指着自己,似乎
难道这疯女人,便是萧规敢前来韦曲搜查的吗?
到底是家里哪个混账随手杀人,没处理好首尾,让这锦衣卫找到机会?
黄九把韦暖的漂亮脸蛋打成了猪头,又披头散发,更是把牙都给打出来七八颗,说话哭嚎漏风,又被他拖了一路,全身已脏成泥人了,
他自然不可能把这个女人与自己那端庄秀丽,有着极为刚强性格的女儿联系在一起。
所以,
韦抗并没认出这个疯女人就是他的心头肉
准备想办法把暖儿嫁给太子妃或者李三郎的一个皇子,以此来修复与皇家的关系。
话说,他家可是专走外戚路线的,九个宰相中,最少有四个宰相,便是靠着外戚的身份当上的。
虽然发生了之前韦后之事他已经想要把家族洗成清流,但怎么说呢还是要两条腿走路的。
“韦尚书,我有切实证据证明你家中子弟有作奸犯科者!”
“请你把他们全部带过来,一辨便知!”
“要是我萧规污蔑了你韦家我头上这个吃饭的家伙,一个侯爵的脑瓜子,便任你处置如何?”
萧规冷哼一声,拍了拍自己长得像夜壶的脑袋,笑着说。
他已等不及黄九那线人找出切实证据了
必须要最快找出神秘人,并一举抓住!
有黄九那个线人指认那么直接上刑便是。
安西军的刑法,从校长这位医者很早就研究出来的水刑外,其他刑罚可一直被好多军医研究并进行实践,
能进入冠军营的军医每一个可都有自己的拿手绝活。
他就不相信,打不开突破口。
韦抗眉头紧皱然后先盯着不把自己命当回事的萧规深深看了一眼,
接着又与自己的弟弟对视。
两人眼光交流后,韦涉把余光扫向一直在地上惨嚎,指着大兄的疯女人。
心道:
大哥的意思是要我赶快想办法,让这疯女人永远闭嘴。
也确实是要是被这锦衣卫抓住了把柄,那就真的麻烦了。
至于那萧规拿自己的头颅打赌他又不是傻子。
李牧看着与他亲弟弟一起长大的得意门生,圣人的镇远侯,左金吾卫将军的儿子当然,最后这个废物金吾卫对韦家来说是无感的。
不说圣人,李牧要是发了疯,以他的杀性韦家除了被灭门,估计是没有其他路可走的。
想到了这里,韦涉目光看向离自己不远的韦三。
这个可是家族刑堂祭酒,由他想办法最合适不过了。
而那韦三看韦涉的眼神,
随即也是立即会意。
(三千三,加上早上的三千二,今天六千五百字,其中一章算是补昨天的欠债,昨天真的卡文,写不出来,对不起等待的大哥大姐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