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西山。
一处戒备森严的秘密皇庄之内，热浪滚滚，火星西溅。
这里，便是楚凡钦点的“皇家第一钢铁厂”的所在地。
楚凡没有穿他那身舒适的常服，而是换上了一套便于行动的紧袖短打，看上去不像一个皇帝，倒更像一个前来视察工地的“项目经理”。
他的身后，跟着皇家科学院院长宋应星，和西洋外郎汤若望。
这两位当世最顶尖的技术大神，此刻却像两个小学生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后，脸上充满了困惑、敬畏和一丝狂热的期待。
他们来到了炼钢炉前。
几十名赤着上身的精壮工匠，正挥汗如雨地忙碌着。
他们采用的，正是这个时代最主流的“灌钢法”和“炒钢法”。
将生铁炒炼，去除部分杂质，再与熟铁合炼，最终锻打成钢。
楚凡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中便己了然。
他知道，这种方法，己经是这个时代生产力的极限了。
它能生产出高碳钢，勉强可以用来打造刀剑和普通的火铳铳管。
但它的缺陷，也是致命的。
“杂质太多了。”
楚凡在心里默默地吐槽，九年义务教育学到的物理和化学己经派上用场了。
俗话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硫和磷的含量太高，导致钢材脆性极大，韧性不足。这玩意儿，用来做菜刀还行，想用它来承受定装子弹发射时那巨大的膛压？不炸膛才怪了。”
“而且均匀性太差，每一炉炼出来的钢，性能都不一样。这根本无法进行标准化生产。”
他知道，他必须来一场彻底的技术革命。
一场来自后世工业文明，对这个时代手工作坊的降维打击。
“宋院长，汤先生，”楚凡指着那座还在熊熊燃烧的炼钢炉，开口问道，
“你们觉得，要想炼出更好的钢，最关键的是什么？”
宋应星沉思片刻，躬身答道：
“回陛下，臣以为，在于‘百炼’。唯有千锤百炼，方能去芜存菁，得其精华。”
汤若望也抚胸行礼，用他那略显生硬的汉话说道：
“陛下，我认为，关键在于原料。必须用最纯净的铁矿石，才能炼出最好的钢材。”
“你们说的，都对。”
楚凡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老师”看学生的欣慰，“但你们，都只说到了‘术’，没有说到‘道’。”
他拿起一根木棍，在地上画了一个简易的高炉草图，缓缓说道：
“炼钢的‘道’，其实只有两个字——”
“温度。”
“温度？”
宋应星和汤若望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困惑。
“没错，就是温度！”
楚凡的声音变得铿锵有力，
“只要我们能将炉温，提升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第一，改造鼓风设备！”
楚凡指着旁边那几个由人力拉动的巨大皮囊风箱，
“这东西，太慢，太笨，风力也太小！朕要你们，把它改成水力，或者畜力驱动的活塞式风箱！”
“就像一个巨大的、可以不停推拉的针筒，将空气，源源不断地、强有力地，压进炉膛里去！”
“不仅如此，”
他用木棍在地上又画了几个陶制管道，
“我们还要给空气‘预热’！将冷风，先通过这些烧红的陶制管道，加热到三百摄氏度以上，再送进炉膛！热风，助燃更烈！”
宋应星和汤若望听得目瞪口呆。他们从未想过，连“风”，都可以有这么多的讲究！
“第二，燃料升级！”
楚凡继续说道，“木炭，火力不足，且耗费巨大。朕要你们，改用焦炭！”
“焦炭？”宋应星一愣，“陛下是说，民间炼丹士所用的那种‘石炭’？”
“没错！”
楚凡点了点头，
“我知道，首接用煤炼钢，会让钢材变脆。但我们可以先把煤炭，在隔绝空气的窑里干馏，去除里面的硫磺和杂质，得到的就是纯粹的焦炭！它的火力，远胜于木炭百倍！”
“第三，降低硫、磷含量！”
楚凡知道，这才是核心技术，
“光有高温还不够，我们还要有‘熔剂’！在炼铁的时候，把石灰石和铁矿石一起，扔进炉子里去！”
“石灰石？”
宋应星更加困惑了，
“陛下，那是烧石灰用的，与炼钢何干？”
“当然有干！”
楚凡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的微笑，
“石灰石在高温下，会与钢水里的硫、磷这些‘杂质’，结合在一起，变成一种更轻的、漂浮在表面的‘炉渣’！我们只需要把这层炉渣撇掉，就能得到更纯净的钢水！”
“最后，才是你们说的‘百炼钢’。”
楚凡总结道，“在得到了更纯净的钢水之后，再进行反复的折叠锻打，才能最终得到我们想要的、真正的精钢！”
整个皇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宋应星和汤若望，如同两尊石化的雕像。
呆呆地看着地上那几张画着“活塞风箱”、“热风管”和“焦炭”草图的纸，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彻底颠覆。
他们听不懂什么叫“氧化反应”，也想不通“熔剂”的原理。
但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皇帝提出的这套构想，是一个完整的、自洽的、且无比疯狂的钢铁生产体系！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技术改良了。
这是在创造一个全新的时代！
“上帝啊”
汤若望第一个回过神来，他看着楚凡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仿佛在看一个神明，
“陛下您您描述的，如果如果真的能实现，那我们得到的，将不再是‘钢’。那将是是传说中矮人族才能锻造出的‘神之金属’！”
“不错。”
楚凡满意地点了点头，“朕要的，就是‘神之金属’。”
他看着己经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抖的宋应星，又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课题”。
“宋院长，这还只是开始。”
楚凡的眼中，闪烁着科学的光芒，
“朕还在想，我们能不能在炼钢的时候，往里面加入一些别的东西？比如软锰矿？朕听说，这东西能让钢材变得更硬，也更耐磨。或许，我们可以用它，来专门制造‘雷霆’的枪管？”
“至于铳管的制造，”他转向汤若望，
“现在这种单层熟铁卷管的工艺，太落后了，极易炸膛。”
“朕想，我们能不能试试，用双层复合管？内层用韧性好的熟铁，外层用硬度高的新式钢材，将两者锻打在一起，形成一个整体。这样，它的抗压能力，会不会更强？”
宋应星、汤若望、彻底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