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科学院，靶场之上。
宋应星看着油纸上那一堆如同黑色沙砾般的颗粒状火药，眉头不禁紧紧地皱了起来。
说实在话，作为一个穷尽毕生心血研究“天工开物”的学者。
他实在是想象不出来，这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颗粒状火药。
真能够像眼前这个名叫张之仁的少年所描述的那样，对“雷霆”火铳产生天大的帮助？
“贤侄，”他看着张之仁，声音里带着一丝独有地严谨，
“你说的这些，听上去似乎有些道理。”
“但是，格物之学，最重实践，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他指着张之仁手里那包颗粒状火药，缓缓说道：
“还请贤侄，为本官，亲自展示一番。”
这是作为一个科学家，最基本的要素。
张之仁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与他这个年纪极不相符的、充满了自信的神态。
“宋院长，请看。”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那一小包颗粒状火药，倒在了靶场旁边一块干净的石板上，铺成一条细长的线。
然后，他又从另一个小袋子里，倒出了一些皇家科学院目前正在使用的、粉末状黑火药，在旁边同样铺成了一条线。
他拿起一个早己点燃的火折子，对着宋应星，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院长，你不妨，先点燃那条旧的。”
宋应星点了点头，他接过火折子，将那跳跃的火苗，轻轻地，与那条黑色的粉末线，触碰在了一起。
“轰！”
一团橘红色的火焰，瞬间爆开！
那条黑色的粉末线，几乎是在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部燃烧殆尽！
一股浓烈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白色硝烟，冲天而起，将周围的空气都染上了一层呛人的味道。
宋应星对此，早己司空见惯。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只见张之仁，同样拿起一个火折子，将火苗，轻轻地，触碰向了那条由黑色颗粒组成的线。
没有想象中的轰然爆燃。
那火焰，仿佛变得“温顺”了许多。
它以火折子为中心，不紧不慢地，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沿着那条颗粒线，向两边稳定地扩散开来。
整个燃烧的过程，平稳，而又持久。
最重要的是，火焰燃烧过程中所释放的烟雾，比刚才那团白烟，少了何止十倍！
只有一缕缕淡淡的青烟，袅袅升起，很快便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宋应星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缓缓地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几粒燃烧后剩下的残渣，放在鼻尖闻了闻。
没有了那种熟悉的、刺鼻的硫磺味。
只有一股淡淡的、木炭燃烧后的清香。
“燃烧得更充分了”
他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如果，这个新型地火药装进定装子弹里，真能达到张之仁所有地效果。
那效果，自己己经不能够再继续往下想了。
于是急忙起身。
“来人！快来人！”他对着不远处的侍从，嘶声喊道，
“去！立刻去火药司！”
“安排最好的工匠，就按照这位张公子说的法子，把我们库里的黑火药，挑出一部分，给本官用重物压实了，做成颗粒！”
“再筛选出一些均匀的，交给弹药司，立刻给本官装进‘雷霆’的子弹里！”
“快！越快越好！”
他激动得满脸通红，
“本官要亲自，试一试它的效果！”
只见那个侍从应了一声，便急匆匆地去了。
张之仁看着宋应星那副技术宅独有的、近乎于疯魔的狂热模样，脸上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
“宋院长，”他等到宋应星稍稍冷静了一些，才缓缓开口，
“一会检验装有新火药的子弹效果，如果真如晚生所说那样，晚生不要任何奖励。”
宋应星一听不要奖励，便好奇了起来。
无偿贡献？
这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
原因是什么？动机是什么？
爱国？
好像不太现实吧？
“贤侄不要奖励，那那想要什么？”
他疑惑地问道，
“莫不是，就这样白白地，送给我皇家科学院？”
张之仁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一个与他年龄不符的、充满了向往和真诚的表情。
“宋院长，晚生对‘格物之学’，喜爱到了骨子里。”
“晚生之前也听说，陛下成立了‘格物司’，用以奖掖天下所有对格物技术有贡献之士。”
“晚生，对陛下此等不拘一格降人才的圣举，敬佩万分！”
“晚生也认为，我大明将来若想更加强大，不再受那建奴和红夷的骚扰，‘格物’之学，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唯一途径！”
“所以，”他看着宋应星，眼中充满了渴望，
“晚生不才，斗胆，想请宋院长，能在陛下面前为晚生美言几句。”
“让晚生入职皇家科学院！”
“哪怕哪怕只是当一个小小的侍从，能每日跟在你的身边，学习这经天纬地之学，晚生，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说到最后，语气甚至变得有些卑微，生怕宋应星不答应。
宋应星这时候，才真正地，开始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个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
小小年纪，眼界竟然如此长远！
不仅能看到大明发展的根本所在，更能精准地，看出来当今陛下的政策取向！
这这相当不简单啊！
可是，他毕竟是英国公的二公子。
是这个帝国最顶级的勋贵之后。
让他来皇家科学院，当一个“匠人”？
“贤侄，”他犹豫地问道，
“你若来我这科学院任职，英国公他他会同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