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安岭深处的废弃天文台像一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在暮色四合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寒风卷着雪沫子抽打在锈蚀的穹顶上,发出野兽低吼般的呜咽。郝剑蹲在雪地里调整战术背带,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迷彩服下贲张的肌肉线条勾勒出熊系男人特有的力量感。他啐掉嘴里的草根,那股苦涩的味道让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喉结滚动着发出沉雷般的低吼:&34;三分钟清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不仅是命令,更是他给自己下的战书——距离上次见到女儿的照片,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零七天。
郝剑突然发力蹬地,三百斤的体重带着冲锋之势撞向天文台锈蚀的铁门。铰链崩裂的刺耳声响中,他蒲扇般的大手已经抓住门沿,硬生生将扭曲的钢板撕开半米宽的缺口。金属撕裂的噪音让他耳膜刺痛,但这痛楚反而让他更加兴奋——就像当年在边境徒手撕开毒贩的铁门时一样。熊组突入!震耳欲聋的吼声惊起林鸟,他腰间的闪光弹同时炸开,强光穿透瀰漫的灰尘,照亮走廊里散落的电子元件。视网膜残留的光斑中,他彷彿看见女儿举着满分试卷向自己跑来。
郝剑的军靴踩碎满地电路板,在狼藉中敏锐捕捉到反光。他粗粝的手指捏起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金属碎片,稜角处还残留着液压剪剪切的斜痕。当他用战术手电筒照亮碎片表面时,呼吸骤然停滞——暗金色的&34;暗星&34;标志在光晕中扭曲成狰狞的八芒星,周围环绕的星图坐标如同毒蛇的獠牙。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这枚碎片烫得像烙铁,烫穿了他所有的伪装和疲惫。
雪夜风势渐起,如同一头苏醒的巨兽,发出低沉的咆哮。它捲起观测穹顶破碎的玻璃碴,在地面上弹跳滚动,折射着惨白的月光,宛如一地碎裂的星辰。郝剑将最后一块金属碎片小心翼翼地塞进防水证物袋,指尖仍能清晰感受到那些蚀刻纹路的冰冷触感,彷彿握着一块刚从极地冰川中取出的玄铁。他突然想起三天前在训练基地,凌希玥盯着卫星云图时那双罕见颤抖的指尖——当时他只当是这位常年与冰冷数据为伴的黑客小姐体质虚寒,此刻回想起来,那细微的颤抖里,或许蕴藏着更深沉的恐惧,又或者说,是某种被冰雪掩埋多年的仇恨,正在冰层之下暗流涌动,等待着喷发的时刻。
廖汉生半跪在地上,肩背挺拔如松,手中的激光测距仪发出的红点在布满星图的内壁上跳跃遊走,如同黑夜中警惕的探照灯。这位经验丰富的前特种兵教官,即使在如此环境下,动作依旧沉稳精准。声掠过北纬47°13&39;的位置时,仪器突然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划破了大厅内的死寂。廖汉生眼神一凛,迅速俯身,手指轻抚过地面遗留的拖拽痕迹,那痕迹新鲜而杂乱,昭示着不久前这里的激烈活动。他突然眼神一凝,从靴筒中抽出战术匕首,用力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地砖之下,一个闪烁着微弱红光的量子通讯模块赫然出现,如同一只窥视着猎物的眼睛——这个发现让两位身经百战、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硬汉,也不禁同时倒吸一口冷气,背脊窜起一股寒意。
廖汉生反应极快,几乎在震动发生的瞬间,便一把拽住郝剑的战术背带,两人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旁边坚固的承重墙。几乎就在他们身体接触到冰冷墙壁的刹那,第二波爆炸已经如同一头愤怒的火龙,咆哮着撕裂了整个观测大厅。灼热的气浪夹杂着致命的金属碎片,被掀飞到十米高空,又如同暴雨般落下。郝剑下意识地蜷缩身体,将怀中的证物袋紧紧护在胸口,那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线索。后背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感,彷彿被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过,瞬间让他想起了在阿富汗战场上遭遇的那次ied袭击,死亡的阴影再次笼罩下来。当瀰漫的烟尘稍稍散去,他咳着血沫,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模糊中,看见廖汉生正用战术匕首,一点一点挑出嵌进掌心的星图碎片。那些扭曲的坐标,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一张张狰狞的鬼脸,又像是某种恶毒诅咒的符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通讯频道里突然响起陈晓墨急促而混乱的呼吸声,这位以冷静理智、分析能力超群着称的蛇系分析师,很少如此失态:&34;熊组!立刻撤离!那不是伺服器,是诱饵炸弹!话音未落,一阵刺耳的电流杂音突然如潮水般湧来,吞噬了所有声音,只剩下郝剑粗重的喘息,以及金属碎片在证物袋里因他身体颤抖而碰撞的轻响,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郝剑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突然想起出发前,凌希玥塞给他的那枚防磁手环。当时那位素来高冷、如同冰山般难以接近的黑客,竟罕见地拽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至今仍能感觉到那残留的触感。她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翻湧着复杂的情绪,像是担忧,像是焦急,又像是某种他读不懂的决绝与哀伤。现在,那枚一直沉寂的手环正发出刺目的红光,如同警报。而他怀中的金属碎片,彷彿突然活了过来,那些星图坐标在黑暗中隐隐发烫,隔着薄薄的证物袋,灼烧着他的胸膛,像极了某种沉睡千年的远古契约,正在他的怀中缓缓苏醒,散发出神秘而危险的力量。
凛冽的夜风从穹顶的巨大破洞灌入,如同鬼哭狼嚎,捲起满地燃烧后残存的文件灰烬,在空中打着旋,如同无数只黑色的纸蝶,凄美而绝望地飞舞。郝剑望着这漫天飞舞的灰烬,心中突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悲怆。他想起了高局长办公室里那两只退役的德牧,它们的眼神总是那么忠诚、警惕,以及经历过风雨后的那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他握紧了拳头,金属碎片硌在肋骨断裂处的疼痛如此真实而剧烈,时刻提醒着他们,已经踏入了一个比西伯利亚寒流更加刺骨、更加深邃的深渊。
当陈子序焦急的通讯信号终于断断续续地重新接通时,郝剑正用自己并不算宽厚但异常坚实的身体,死死挡住廖汉生拆卸最后一块伺服器硬碟的动作,将他护在身后。背景音里传来电流滋滋的干扰声,夹杂着远处雪崩沉闷而恐怖的轰鸣,如同世界末日的序曲。而那枚刻着暗星标志的金属碎片,正隔着薄薄的战术背心,在他滚烫的胸膛上烙下一个无形的印记,彷彿要融入他的血肉,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永恒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