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2月13日。
杜克大学的篮球馆内,下午的训练刚刚结束。
空气中还弥漫着汗水和地板蜡混合的气息,球员们三三两两地坐在地板上拉伸放松,或是聚在一起闲聊,气氛轻松愉快。
陈峰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正准备去冲个凉,一个熟悉的身影凑了过来。
库里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略带狡黠的娃娃脸笑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陈峰:
“嘿,陈,明天晚上,就是情人节舞会了,你小子准备得怎么样了?”
陈峰愣了一下,他这段时间全身心扑在训练和比赛上,几乎忘了还有这回事。
杜克大学的情人节舞会是校园里一项颇受期待的传统社交活动。
“舞会?”陈峰有些茫然。
“对啊!就在学生会大楼的宴会厅。”库里眉毛一挑,笑容更盛。
“别说你忘了!怎么样,来不来?大家可都等着看你呢。”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兄弟间特有的打趣语气,“对了,别忘了带个舞伴来哦!你该不会到现在还没有女朋友吧?”
年轻气盛的陈峰,尤其是在关系不错的队友面前,最受不了这种“挑衅”。
尽管内心虚得厉害,但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一副“开什么玩笑”的表情回应道:“谁说的?我当然有女朋友!这种舞会,我怎么可能不去?放心吧,明天晚上见!”
“够意思!那就说定了!”库里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背,又闲聊了几句,便转身去找其他队友了。
看着库里走远的背影,陈峰脸上强装出来的镇定瞬间垮掉,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郁闷和懊恼。
‘完蛋了!’他心里哀嚎一声。
他刚才纯粹是死要面子,顺口扯了个谎。
他来美国留学时间不算太长,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在篮球上,性格也不算特别外向,确实还没有开始一段正式的恋情,哪来的女朋友?
可是,牛己经吹出去了,要是明天自己形单影只地去参加舞会,或者干脆爽约,那岂不是要被库里和那帮队友笑话整整一个赛季?
陈峰在球场上大杀西方,情场上却是个孤独高手?
这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无法接受这种局面。
陈峰心事重重地洗完澡,一个人走回公寓。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更添了几分孤独。
他脑子里飞快地闪过几个可能愿意临时帮他这个忙的女性朋友的名字,但都被他一一否决了。
关系没到那份上,贸然提出这种请求太唐突,而且也很难保证对方愿意并且有时间。
就在他一筹莫展,几乎要放弃,准备明天找个借口(比如假装生病)搪塞过去的时候,一个名字突然如同黑暗中划过的流星,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菲奥娜!
舞蹈社的社长菲奥娜!
他猛地想起,不久前,他刚刚帮了舞蹈社一个大忙,通过签名t恤的方式帮她们筹集到了去纽约公演的资金。
临别时,菲奥娜曾非常郑重地对他说:“陈峰,今天你帮了我们天大的忙。以后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或者需要我们舞蹈社帮忙的地方,请一定不要客气,随时开口!”
当时陈峰还半开玩笑地回了句“肯定有那一天的”。
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而且还是这种令人难以启齿的“帮忙”。
他的内心激烈斗争起来。
去找菲奥娜?请她假扮自己一晚的女朋友?
这听起来也太荒谬了。
人家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他别有用心?
或者首接把他当成神经病?
被拒绝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
可是,如果不试试,明天就要面临社会性死亡。
两害相权取其轻,陈峰把心一横,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上战场一般,掏出了手机。
找到菲奥娜的号码,他的手指在拨打键上空悬了很久,终于咬咬牙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了,传来菲奥娜清脆而略带疑惑的声音:“喂?陈峰?”
“呃菲奥娜,晚上好,是我,陈峰。”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晚上好呀,真难得你会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菲奥娜的语气很友好。
陈峰硬着头皮,磕磕绊绊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自己如何为了面子在队友面前吹牛说有女朋友,如何被将了一军必须带舞伴参加明天的情人节舞会,以及自己现在的窘境。
他语无伦次地强调这只是一个不情之请,如果她觉得为难或者不方便,完全没关系,他绝对理解他本以为会听到一阵沉默,或者礼貌但坚定的拒绝。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菲奥娜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完后,竟然轻轻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风铃般悦耳。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菲奥娜的语气轻松甚至带着一丝调侃。
“就这个呀?没问题,这个忙我帮了。”
陈峰简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啊?你你真的愿意?”
“当然愿意啊。”菲奥娜爽快地说,“你帮了我们舞蹈社那么大忙,我正愁没机会感谢你呢。而且,听起来还挺有趣的。明天晚上几点?在哪儿集合?”
陈峰激动得差点跳起来,赶紧把时间和地点告诉她,并千恩万谢地挂了电话。
放下手机,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同时对菲奥娜的仗义充满了感激。
第二天晚上,华灯初上。
杜克大学学生会大楼的宴会厅外被装饰得浪漫温馨,串灯闪烁,充满了节日气氛。
陈峰穿着一身合体的深色休闲西装,提前到了门口,内心既期待又有些忐忑不安。
他不断张望着,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很快,他的队友们陆续抵达,每个人都精心打扮,身边都挽着一位女伴。
库里也来了,他穿着一身浅灰色的西装,精神抖擞,身边是一位身材高挑、气质活泼的金发女孩。
陈峰隐约记得好像不是库里后来结婚的那位,但此刻也顾不上去想。
库里一眼就看到了独自站在门口的陈峰,立刻带着促狭的笑容走了过来。
“嘿,陈!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那位‘神秘女友’呢?”库里故意把“神秘女友”几个字咬得很重,引得周围的队友们也纷纷投来好奇和打趣的目光。
“对啊,陈,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是不是临时放你鸽子了?”大家开始起哄,陈峰顿时感觉脸上发烫,压力巨大,正支支吾吾地想找个借口,比如“她马上就到”之类的。
就陈峰手足无措时,人群外围传来一阵细微的骚动和低低的惊叹声。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被吸引过去。
只见入口处,菲奥娜姗姗来迟,但她的出现,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她显然经过精心的打扮。
一袭香槟色的及膝小礼裙,既不失庄重又衬托出她姣好的身材和优雅的气质。
淡雅的妆容突出了她精致的五官,尤其是那双明亮的眼睛,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她平时扎起的栗色长发此刻柔顺地披散在肩头,增添了几分柔美。
她的颜值本就极高,今晚更是光彩照人。
在众人惊艳的目光注视下,菲奥娜径首走向陈峰,脸上带着落落大方的微笑,非常自然地伸出手,挽住了陈峰的手臂。
然后才转向库里和其他队友,用清脆的声音说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稍微打扮了一下,花了点时间。”
这一刻,陈峰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队友们目光的变化。
从刚才的戏谑和怀疑,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惊讶和羡慕!
他甚至能听到有人低声感叹:“哇哦…陈这小子,可以啊!”
库里也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捶了一下陈峰的肩膀:“好家伙,藏得够深的啊!女朋友这么漂亮!快进去吧!”
菲奥娜对陈峰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一丝只有两人才懂的默契,然后便挽着他,在所有队友羡慕的目光中,第一个昂首挺胸地走进了舞会会场。
陈峰的心中被一种巨大的庆幸和骄傲填满,他悄悄对菲奥娜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舞会现场布置得极为浪漫,灯光柔和,音乐悠扬。
空气中飘浮着点心和香槟的甜香。
陈峰和菲奥娜很快融入了气氛。
两人一边随着音乐缓缓起舞,一边低声交谈。
趁着音乐声稍缓,陈峰觉得必须要把“剧本”对清楚。
他低下头,凑近菲奥娜的耳边,非常诚恳地低声说:“菲奥娜,真的太谢谢你了。那个我跟他们撒了谎,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解释清楚,免得你误会”
菲奥娜抬起头,眼中闪烁着狡黠而明亮的光芒,她非但没有在意,反而用带着一丝戏谑和暧昧的语气反问:“解释?为什么要解释?那你愿意假戏真做,做我的男朋友吗?”
陈峰闻言,心脏猛地一跳,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菲奥娜近在咫尺的、带着笑意的眼睛,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股热流从心底涌上,首冲脸颊。
说实话,菲奥娜无论是身材还是颜值,都是陈峰的理想型,而且通过这一段时间的接触,陈峰对菲奥娜的性格也十分喜欢,热情、大方,在她身上几乎没有缺点。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爱意,陈峰根本无法拒绝。
“我”
然而就在他组织语言,正准备说‘我愿意’的时候。
菲奥娜却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神中的暧昧瞬间化为清澈的玩笑意味。
“逗你玩的啦!看把你紧张的!别当真,好好扮演好你今晚的‘护花使者’就行啦!”
陈峰顿时松了一口气,但心底深处,却莫名其妙地划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失落?
他赶紧甩开这奇怪的念头,也笑了起来,气氛重新变得轻松自然。
就在这时,舞会音乐暂停,主持人走上舞台中央,拿着麦克风,用兴奋的语气宣布:“各位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杜克大学情人节舞会!”
“现在,我们将进行一个特别的神秘活动!”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好奇地望向舞台。
“今晚,在这个充满爱意的夜晚,如果谁有勇气,在现场向心仪的人表白成功——也就是说,对方答应了!那么,这对幸运的眷侣,将获得由活动赞助商提供的、苹果公司刚刚发布的最新款手机两部!”
“哇——!”人群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口哨声。
最新款苹果手机!
这对大学生来说绝对是极具诱惑力的奖品!
“现在,有没有勇敢的男士或女士,愿意抓住机会,赢得大奖也赢得爱情?”主持人煽动性地喊道。
“不需要上台,就在你现在的位置,大声说出你的爱!我们的聚光灯会找到你!”
话音刚落,舞池中立刻有好几处骚动起来。
很快,一个白人男生在朋友们的鼓噪下,率先对着身边的女伴大声表白,聚光灯迅速打过去,女孩羞涩地点头,两人在欢呼声中拥吻,成功领奖。
接着,又有一对、两对聚光灯如同幸运的探照灯,在舞池中移动,照亮一对对鼓起勇气的情侣,现场气氛被一次次推向高潮,空气中弥漫着甜蜜和兴奋。
这时,菲奥娜看着不远处又一对接过奖品、幸福相拥的情侣,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陈峰的胳膊,眼睛望着那诱人的奖品,用一种听起来像是随意闲聊,但细听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的语气说:
“那部新手机感觉设计得还不错哦,颜色我也喜欢。你看,又一对成功了。要不然我们也凑个热闹?反正气氛这么好,机会难得。”
陈峰闻言,却收敛了笑容,他转过头,非常认真地看着菲奥娜的眼睛,语气出乎意料地郑重。
“不,菲奥娜,表白这件事是非常神圣的,怎么能为了一部手机开口呢?除非是真心。”
菲奥娜没想到陈峰会这么回答,她怔了一下,望向陈峰那无比诚恳和坚定的眼神,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触动了。
她清晰地看到对方眼中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以及那份超越玩笑的认真。
她沉默了几秒,脸上的嬉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温柔和笃定。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却异常清晰,足以让近在咫尺的陈峰听得清清楚楚:
“陈峰,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是真心话。你会答应吗?”
刹那间,陈峰感觉周围所有的喧嚣都瞬间褪去,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菲奥娜那双清澈、认真而带着一丝紧张的眼睛,和自己胸腔里那如同失控的鼓点般疯狂擂动的心跳声。
这一次,他无比确定,这不是玩笑,也不是为了奖品。
他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到和自己内心同样炽热的情感。
他强压住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同样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反问:
“菲奥娜,你你看着我的眼睛,再告诉我一次,你是认真的吗?不是因为游戏,也不是因为手机?”
菲奥娜没有丝毫回避,她脸上泛起动人的红晕,目光坚定地迎接着他的审视,用力地、清晰地回答:“我是认真的。陈峰,我喜欢你。”
再没有任何犹豫!
陈峰猛地举起手,朝着舞台方向,用尽全身力气大喊:“主持人!这里!我要表白!就在这儿!”
“刷!”
一道明亮的聚光灯束如同精准的制导,瞬间划破舞池的暧昧光线,将陈峰和菲奥娜牢牢地笼罩在光圈中央,成为了全场绝对的焦点!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充满了好奇、祝福和期待。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陈峰紧紧握住菲奥娜的双手,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却无比洪亮和真诚:
菲奥娜的眼中闪烁着幸福的泪光,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夺目的笑容。
她用力地点头,大声地、毫不羞涩地回应:“我愿意!陈峰,我也喜欢你!”
“哇哦——!!!”全场爆发出今晚最热烈、最持久的欢呼、口哨和掌声!
音乐适时地切换成一首浪漫至极的歌曲。
在光圈中央,在数百人的见证下,陈峰和菲奥娜情不自禁地紧紧拥抱在一起,仿佛要将对方融入自己的身体。
然后,在浪漫到极点的氛围中,陈峰轻轻捧起菲奥娜泛红的脸颊,靠近唇边吻了上去。